散文:食在新年
潘小燕
儿子端坐在书桌前,卖力地挥舞着毛笔练字。他惯有拖延症,此时转性倒是让我有点疑惑。儿子气势汹汹嘟起小嘴:“过年了,得去外公家写福字,我写得不好,可是你丢脸。”这突如其来的胜负欲,把我逗笑了。我捏捏他的小鼻头问,还不是想着可以名正言顺地玩鞭炮和烟花;小家伙则嘟囔着说想吃外婆做的八宝饭和鲜肉汤圆。
原来,是这样的小馋猫。我忍不住想到了自己小时候,突如其来地生出了“思乡情”。
家乡在江南的乡村,冬天并不是很冷,喝完腊八粥,家家户户就忙碌着准备过年。爸妈在外打工,姐姐和我便帮着外公外婆大扫除,偶尔一起上街买卖,用家养的鸡鸭和外婆手作的腊肠,换回红豆、糯米和猪肉等食材,开开心心地用小三轮载回家。
我最喜欢看外公炸猪油,一块块肥猪肉被切成小块,倒进滚热的铁锅,炸得滋滋作响,不多久,就能炸出一锅带着浓郁的香气的猪油,沥出猪油渣,再把猪油倒进小罐子,冷却后就凝固成一罐罐乳白色的猪油,能用上好久。猪油渣,更是难得的美食,外公常会挑大块的猪油渣,撒上白糖,拿给姐姐和我分享。金黄酥脆的猪油渣,蘸着平时舍不得多放的白砂糖,把我们美得满嘴流油,一口接一口,停不下来。剩下小块猪油渣,和锅底剩下的猪油一起炒个小青菜,鲜美到让人一口气能吃下两三碗米饭。
更有特色的,还是外婆手工制作的八宝饭,她总要做上好几十只,作为探亲访友的礼物。大灶上,满满一锅红豆,煮得咕咚咕咚直冒泡泡,待红豆酥软,倒入铁锅,加入砂糖和猪油,用小铲子翻炒成细腻的红豆沙。刚蒸熟的糯米饭,掺上了白糖和猪油,拌得油亮亮香喷喷。挖糯米饭压实到铺满了红绿丝和核桃碎的碗里,添上一大勺红豆沙,再用糯米饭铺平,等冷却后,倒扣过来,便是一个个圆润可爱的八宝饭。吃时放进蒸屉蒸个十分钟,用勺子挖下去,清甜香滑的甜豆沙裹着饱满的糯米饭,被碳水满足的幸福感让人浑身舒爽。
父母归家时,总和报时一样准,小年前夜,天擦擦黑,他们提着大包小包,扯着大嗓门推开了家门。一早醒来,全家人恭恭敬敬祭灶神,灶台摆满了祭品:炖得酥烂的红烧肉、肥得流油的烧鸡、金澄咸香的鸡蛋饺、甜糯烫嘴的芝麻汤圆……看得我忍不住擦口水。母亲看我馋样,捏着我的脸警告着,不许偷吃给灶神爷爷的祭品,不然灶神爷爷来年会用炉灰把我嘴巴封起来。吓得我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,连连说不敢不敢。
祭完灶神,外婆和母亲又忙碌起来,她们白天抽空炒瓜子花生,知道谁家新宰了年猪,匆匆赶去买了好些回来做肉食包肉馅;晚上两人把泡了整天的糯米磨成米浆,用布袋装着吊起,等过夜滴干水份,稍稍加工就成正月里包汤圆的磨米粉。这时便是外公和父亲一年最舒爽的时候,两人尝着自酿的甜米酒和甜酒酿,舒服地眯起眼。父亲表示疼爱的方式,常是窝个鸡蛋甜甜的热酒酿里给我吃,小小的我不胜酒力,美滋滋吃完,便像只醉猫一般东倒西歪躺下,错过了晚饭。
到了除夕,亲戚们也带着家人回来吃团圆饭。不大的房间坐得满满当当,大人们相互敬酒说话,孩子们则是群坐不住的皮猴子,你抢我的油炸小黄鱼,我抢你的糖醋小排骨,吃光桌上的饭菜,还眼巴巴地盯着厨房,等着鲜甜的萝卜糕和夹着肉馅儿的草头饼。时钟走向十二,大伙儿守着岁,热热闹闹地看电视,嗑瓜子聊家常,我的眼皮早就耷拉下来,昏昏欲睡,可怎么都不舍得放下只吃了一半的水果盘。
回忆起那些幸福的小片段,我看着奋笔疾书的儿子,或许,这就是:团圆在新年,食在新年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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